等我找到摄像机、照相机,奔到楼下,孙副院长乘坐的汽车已经出发。在等我的宋司机告诉说,事情特别紧急,孙院长先走了。
熟悉的警笛声打破了宁静乡村,警车在夜幕下一路飞奔。经过近半个小时的颠簸,我们到达了目的地——澧县盐井镇脱绒厂。
刚一下车,我发现院子里停了6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,黑压压的人群把孙副院长等干警围在中间。村民的情绪比较激动,不停地嚷道:“东西我们一定要拉走……”
孙副院长一个劲地大声劝说:“不要激动,有话好好说,法院会给大家一个公道……”
我奋力从人缝中挤到孙院长身边,打开摄像机准备摄像。
孙副院长说:“大家这么多人,你一言我一语,我跟本听不清你们想说什么,能不能把你们的意见集中起来,派几个代表坐下来仔细谈谈,这样有利于问题的解决。”孙副院长这样反复说了几遍,村民才慢慢地安静下来。
在等待村民推选代表的时候,孙副院长给我介绍了案件的基本情况:该脱绒厂去年以赊账的方式收购了周围村民的棉籽,去年成品棉绒市场价格较高,而今年的价格偏低,脱绒厂亏了一大笔钱。现在无钱偿还贷款,也无力支付村民的棉籽钱。9月份,债权人马晓(化名)向法院申请查封了脱绒厂的棉绒。马晓的申请合法,法院作出了查封裁定。后来,相关村民得知了此事,认为马晓是脱绒厂厂长胡浩(化名)的亲戚,他们串通起来逃债。今天我们接到举报,村民擅自撕掉封条,准备把查封的棉绒拉走抵债,所以我就立即带人过来处理。
十几分钟之后,村民选好了代表。孙副院长和村民代表坐在脱绒厂一个破旧的办公室里面谈,门口和窗户都围满了人。
刚坐下,村民代表赵鲁(化名)说:“院长,今天不管你说什么,我们都要把东西拉走。”
其他几个村民代表也应和着说:“对,对,对……”
孙副院长把随身带的香烟散发给村民代表,边发边说:“你们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说,让小黄给录下来,留着以后作证据。我待会说的话也给录下来。只要是合法的事情,法院一定予以支持。我说的话算数。”
村民代表把他们什么时间把棉籽卖给工厂,之后又如何三番五次地向工厂讨债等情况,从头至尾详细陈述一遍。
孙副院长耐心听完村民地诉说,问:“今天,你们与厂长联系了吗?”
村民代表赵鲁说:“联系不上,他躲着我们。”
孙副院长问:“你知不知道法院查封的东西,是不能擅自拆封运走的?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?”
7个村民代表一起摇头说:“不知道。”
沉默了几分钟。
突然,门外的村民大声嚷道:“即使违法,我们今天也要把东西运走,我们家里养老人要花钱,孩子读书要花钱。我们都是农民,没有其他收入,就指望着卖点农产品过日子,厂里欠我们的钱快一年了都不还,我们以后怎么过?”
门外和窗外的村民大声地附和着。其他几个村民代表也说:“对,他不还我们钱,我们就拉他的东西。”
孙副院长解释说:“东西是工厂的不错,但债权人马晓提供了担保,这些东西已经由法院依法查封了,法院查封的东西就相当于这些东西是法院的了。你们现在要运走的是法院的东西。懂不懂?”
村民代表尹明(化名)说:“那个申请查封人是厂长的‘小舅子’,他们串通好了,不想还给我们钱,想赖账。”
孙副院长说:“你说的对,他们是亲戚,但是亲戚之间也可以互相借款,到期不能还款也可以申请法院查封债务人的财产。你说他们串通起来“赖账”,要有证据啊。法院是讲法律的地方,是依据法律办事的。”
一村民抢着说:“你是法官,我们讲不过你,反正我们要把东西拉走抵债……”
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,孙副院长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做解释劝导工作,释法明理,摆事实,讲道理。但村民还是坚持要把棉绒拉走。
孙副院长严肃地说:“这些东西你们绝对不能拉走,拉走是违法的,谁把东西拉走就追究谁的法律责任。”
接着,孙副院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:“你们急着讨债的心情可以理解,工厂欠你们的钱应该及时清偿,但你们现在的做法却是极为不妥的。你们看这样行不行?明天你们几个代表到法院,我们通知马晓和胡浩也到法院去,然后法院给你们调解,如果马晓同意解封,三方如能和解,这样你们又拿到了棉籽钱又不违法,岂不是两全齐美?”
村民代表觉得孙院长说的有道理,7个人围在墙角又商量了一会,转过身来说:“那好吧,我们相信你,相信法院,就这样办。”
当7人在到外面跟村民传达处理意见时,多数村民点头表示同意。有个别村民无不疑虑地说:“如果你说话不算话,半夜把东西转走了怎么办?”
孙副院长笑着说:“你们看看,现在都快11点了,我都累了一天了,哪还有精力连夜把东西转走。要是你不相信我,那么我陪你在这过夜,给老板看工厂,明天一起去法院。”
听孙副院长这么一说,村民都笑开了。最终,村民被孙副院长的诚意所感动,都陆陆续续地散去。
第二天,村民代表、马晓和胡浩齐聚法院。经过法院的耐心做工作,三方达成了和解协议。村民顺利地拿到了卖棉籽的辛苦钱。
一场涉及500多人的涉农群体性纠纷就这样平和地解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