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清晨,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,办公楼里还静悄悄的。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,几秒钟后一个个头不高但很挺拔的身影从楼梯转角处出现了,那是一位身着法官制服,年约50岁的中年男士。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贴有民一庭牌子的办公室前,他掏出钥匙打开门,放好手提包,先打开窗户给室内透透气,再提起水壶到水房打水,在烧水的间隙他熟练地开始扫地、拖地、檫桌子。等到水烧开,办公室也已经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了。他给自己泡上一杯茶,端坐于办公桌前,翻开卷宗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,这时其他的同事也陆陆续续来上班,路过他的办公室前纷纷和他打招呼:“老赵,今天还是这么早啊。”他微微一笑:“你们不也挺早吗?”
(二)
某监狱接待室里,老赵正在准备开始一场特殊的庭审,一方当事人正在监狱服刑,但是他的妻子却起诉要求与他离婚。开庭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,值班狱警还热情地给他和书记员泡了茶,老赵连忙起身道谢“我们来开庭给你们添麻烦啦。”“哪里,哪里,都是为了工作嘛,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提出来。”说话间被告已经被带进了接待室,双方隔着铁栏杆,很快庭审开始了。谁知原告刚刚开始宣读诉状,被告就已经激动得跳起来,还大声指责原告。平时都笑眯眯的老赵此时却表情严肃“被告方,在开庭前已经向你宣读过法庭纪律,请你遵守法庭秩序,不得随意喧哗!”同时示意原告继续宣读诉状。被告悻悻然地坐下了。法庭辩论完毕,开始组织双方调解,被告方态度强硬,“坚决不同意离婚。”老赵这时缓和了语气,“你不同意离婚可以提出来,现在你在监狱服刑,家庭、孩子、老人都只能交给妻子照顾,她承受的压力也很大。离不离婚你们可以好好谈,像你刚才的态度,你们的婚姻还能够维持下去吗?你脾气这样暴躁,也不利于你在监狱的服刑改造啊!”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说得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被告低下了头。最终,在老赵的主持下,双方调解离婚了。狱警将犯人带回监室关押,老赵收拾好材料准备离开,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,“还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?”书记员问道,他摇摇头,转身将桌上的一次性水杯放进垃圾桶,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书记员顿时惭愧了,老赵淳淳教导:“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和工作作风,在外我们就是代表法院形象,一点细节都不能马虎啊!”
(三)
法官接待室里,老赵正在接待他的当事人。由于资历老,经验丰富,庭里安排他主要审理家庭、婚姻案件。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案、要案,但里面涉及的关系有可能更多、更复杂,相应地也需要更多的耐心。今天接待的当事人是一位中年妇女,她的丈夫起诉要求与她离婚。为家庭奉献了大半辈子,现在儿女也成年了,家里还修建了二层小楼,原本理想中安稳、幸福的生活却因丈夫起诉要求与她离婚而打破。她向法官诉说着与丈夫恋爱、结婚、共同抚育孩子、为家庭打拼的点点滴滴,说到动情处不禁呜呜哭了出来。老赵没有打断她的哭诉,静静地听着,始终保持着微笑,尽管当事人说的大部分内容都与案件审理无关,但是老赵知道他们多么需要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,将内心的疑问、痛苦与委屈说给人听。等到当事人情绪平稳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,老赵这时才缓缓开口:“你一直在抱怨丈夫对不起你,对不起家庭,但是你想过没有,你们的婚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没有你自己的问题呢?”听到这里对方止住了哭泣,略显迷惑地看着老赵,老赵微微一笑“婚姻需要经营,这么多年你关注于家庭的经济、孩子的教育,但是经营过你的婚姻吗?……”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,那位刚来时愁容满面的当事人此刻一脸感激地握着老赵的手:“赵法官,太感谢您了,要不是您指点我,我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要怎么办了,我这就回家和孩子他爸谈谈,告诉他,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一定改,我们的感情还没有走到破裂的那一步,我一定会尽量挽回我的婚姻、保全我的家庭,谢谢您!”老赵依然微笑着说:“这就对了,我等着你们一起来法院撤诉。”
(四)
冬天的夜晚来得早些,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下班了,办公楼里也变得空荡荡的。二楼的一间办公室灯还大亮着,老赵正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敲着键盘,他敲键的速度不快,时不时还要看一下卷宗。法院开始推进无纸化办公的时候老赵已经快年过半百了,当他学习电脑操作的时候大家都劝他,这么大年纪了,算了,再过几年就退休了,你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呢?但硬是凭着军人的意志力(老赵以前当过兵、上过战场)他坚持了下来,虽然速度不快,但是独立操作电脑制作文书已经不成问题了。打了一会儿字,他停下来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膝盖,膝盖上盖着一块毯子,但仍挡不住从骨头里沁出的凉意。老赵年轻时在战场上膝盖受过伤,现在每到冬天或者变天的时候旧伤就会复发,有时甚至会疼得让他睡不着觉。虽然病痛折磨着他,但是他总是乐观的说“比起那些战场上牺牲了的战友,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。”按下最后一个键,老赵才正式结束一天的工作,此时天已经全黑了。他关好电脑、拔下电源、关好窗户,再里外检查了一遍,才放心地关灯、关门。依然是沉着的脚步、挺拔的身影,慢慢地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,融入在了这一片夜色之中。